兩份飯

朝天子【完】

清零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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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池子里弄了一回,小将军又把天子抱回了床上,又缠着磨着弄了一回。








天子拗不过小将军,被做得软了腰身,俯在床上,轻轻的喘息。








小将军意犹未尽,却也不敢太过分,此时抚着天子背脊,以指为梳,将天子披在背上背脊的长发慢慢梳了过去。








天子缓过劲来,便说,“你也不可与皇儿走得太近。他虽小,到底是皇嗣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我晓得,只是觉得兄长对他也太严苛,便想对他好一些。我小的时候,兄长对我不是如此的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他是将来的皇帝,自然要从小教导起来。”








小将军低头在天子肩上亲了一下,说,“兄长对着我也不肯说实话。”








天子偏了脸过去瞥他。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外戚势涨,兄长是想制衡。故此不愿意流露出父子眷顾之情,好让他们有几分警醒,知道什么叫如履薄冰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你又知道了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我向来聪明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只怕你过分聪明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陛下天资英纵,微臣有十二万分的聪明也没有用。”








天子闭上眼,沉默了一会儿,方才吐出一两分的真意,“有时候看着他,倒想起你小的时候。”








提起往事,小将军的声音便不由得越发低柔,摩挲天子腰侧,低声说,“兄长待我好,我是知道的。”




 




天子说,“朕待你好,你就是这么回报朕?”








小将军俯在了天子身上,低头一点点亲吻肩胛,说,“兄长对我有教导养育之恩,如此说来,不应该叫兄长,”声音含在了喉咙里,说的却是,“该叫父皇才是。”








天子的腰颤了一颤,也不知道是被小将军抚的,还是被这一句话惹的,说,“你真是……大胆。”




 




小将军的手沿着天子的腰身滑下去,说,“我不敢。”








手指抚到了身下,含糊道,兄长,分开一些。








天子再不肯。








小将军便整个人都下去,埋在底下,咂咂含弄。舔得天子又出来一回,再抱着一起睡了。
















第二天,天子便有些起烧,许是在池子里弄的那一回着了凉,也许是这时节寒热不定,什么时候吹了风也不定。








但天子身上没有小事,太医来了,中宫也来了。




 




中宫来的阵仗大,前前后后十几名宫人,连小皇子和小皇子的奶嬷嬷也抱来了。但留在外间。








天子倚在榻边,一只手搁在小枕上让太医把脉,隔着珠帘子听见了小皇子的声音。








眼也不抬,“朕身上不好,此处人又多,扑了风怎么是好。哪个嬷嬷带着,如此不经心,换了罢。”








宫人不敢应。








中宫开口,“是臣妾做主把皇儿抱来的。他知道陛下身体不好,哭着一定要来见陛下。”








天子淡淡说,“朕又不是要病。如何就要哭着见朕。”








这一句出来,连太医也不敢出声了。








中宫面色变了变,吸了口气,却还能说,“陛下这病来得蹊跷,或是这季节里阴阳交替混淆,地气浑浊,小孩子眼睛清亮,说不准让小皇子看一看,有什么精怪鬼魅,自然就现形。”








天子神情仍旧淡然,却抬眼望珠帘外看去。








虽然是重重的人影,但仍能看清有个熟悉的年轻人站得远远的。








天子掩住口,咳嗽两声。








太医收回了手,便有了诊断关窍。取过纸笔来正要写下,中宫却道,“太医,陛下的身体如何。”








太医含糊了两句无碍。








中宫却追着问,“若是无碍,陛下怎会连床都下不得。若是无碍,那便是诊不出关窍,可见太医的本事不到家,该换一批人了。”








太医冷汗满额,却不敢答。








中宫还要再说。








天子却抬眼,看着中宫。








他病中面色潮红,眼中泛出一丝潮气,更添一尺戾气,说,“你是来盼朕好的,还是来盼朕不好的。”








中宫一窒,屈身行了一礼,“……陛下歇息,臣妾去侍药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不必了,这种事交给旁人去做。”








中宫不答,退出了珠帘。












小将军立在角落,垂着眼,静静的,不说话也不出声。








中宫也不看他一眼,却对太医说,“陛下是什么病症,你说。”








太医唯唯道,“陛下只是一时染了风气,吃几服药,就不要紧了……”








中宫却厉声道,“本宫问你,陛下是什么病症!”








太医一震,看向小将军一眼,却不敢多看,立时收了眼,说,“陛下……陛下肾水虚冲,丸银匮沛,需……需节制房事。”








越说,越是嗫嚅。








这些话早已安排好了,原本应当当着天子的面说出来,但天子一怒,谁人敢说,连中宫也强忍下来。








但不敢对天子说的,却敢当小将军的面说。








夜夜留宿,谁人不知。








颠鸾倒凤,谁人不晓。








这偌大六宫,竟是虚凰占了雨露。








别人忍得,中宫如何能忍。








她此刻盯着小将军,头上衔珠晶宝流着点点红光,掩不住眸中恨色。








中宫道,“再说一遍,说大声一点,本宫听不清楚。”








太医硬着头皮,说,“陛下身子不佳,耗损过甚,需……需节制。”








屋中一干宫人,谁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小将军听的。








小将军面色淡淡,垂眸不语。








唯有小皇子听不懂,他看见了小将军,从奶嬷嬷怀里伸出手去,挣着要小将军抱。








中宫冷冷道,“把皇儿抱回去。外头腌臜东西多,没得污了皇儿的眼。”








奶嬷嬷应是,将小皇子抱走。








小将军仍旧低着头,不语,也不走。








中宫冷冷说,“之前听闻将军受了重伤,但这后闱之中,将军行走起来多有不便。应当换一个地方好好休养才是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平平静静的说,“微臣在这儿,是陛下的旨意。微臣若走,也要先得陛下的允肯。”








中宫盯着小将军,握紧了拳,险些拗断了留的一枚长指甲,心想,怎能如此无耻!




















中宫说是要侍药,也不会真的侍。








自有宫人负责就煎药,但中宫却不离去,就等在外间。








一屋子的人各行其事,各有名分。唯有小将军名头尴尬,身份更尴尬,中宫跟瞧不见他似的,其他宫人更不敢搭茬,小将军沉默着,一直等在角落。








转眼到了傍晚。








药在小炉上热着,等天子醒来,中宫便亲手端过去。








天子披着外衣,靠在扶垫上,看见了中宫立在跟前,手里端着药碗,倒没有叫其他人接,自己伸手,自中宫手中接了过来。








中宫手腕一抖,险些持不住。








天子吃了一勺子药汁,说的却是,“这孩子是他救的。”








中宫的面色白了一白。








天子淡淡说,“君山那一次,若没有他。皇儿也必不能保全。”








却听一阵细细碎碎的衣裳摩擦声,中宫竟跪在了天子跟前,眼中含着泪,说,“臣妾知晓,忠言逆耳,良药苦口。陛下不喜臣妾,臣妾无话可说,但请陛下念一念皇儿。皇儿还这么小……”








她哽咽起来,话说不下去。








天子也不喝药了,说,“忠言逆耳,良药苦口?”








他嘴角扯起一个弧度,对宫人说,“取蜜来。”








宫人不敢怠慢,立即取来内廷新进的桂花蜜。








往常,这寝宫里没有这些七零八碎的小吃食,但多了一个爱吃甜的小将军,各种各样的布置起来,便什么都有了。








天子将药碗一递,中宫只得接过。








天子端着蜜茶,慢慢喝下去,心底想,这样甜,也就是那孩子吃得喜欢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将茶杯递过去,宫人要接,天子却看着中宫,中宫面色更白,唯有将药递给宫人,自己伸手接过那茶杯。








宫人捧着药碗,却听天子说,“倒了。”








宫人诧异,不敢乱动。








天子支起身来,亲自拿过了药碗,倾了手,那琥珀一般的药汁儿落了一地,溅污了中宫的裙摆。








天子道,“是药三分毒。朕,不敢多喝。”








中宫的手指紧紧拽住了袖口,牙齿咬得嘴唇发白。








天子阖了眼,说,“朕要休息。”








中宫被宫人扶着站起来,牙齿打着牙齿,说一句,“臣妾告退。”








转身走了两步,却听天子又道,“叫峰儿进来。”








中宫身子一晃,闭了闭眼,咬着唇说,“……臣妾遵旨。”
















中宫掀开了珠帘出去,看见立在墙角的小将军,心中如油煎一般,却不得不咬出一句,“皇上让你进去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动了动,便慢慢走进去。








地上的药汁被抹干净了,唯有一些药味淡淡不散。








天子靠在软垫上,一手搭在榻沿,一手搁在被上。








小将军走到边上,单膝跪下来,靠住了榻,握住了天子的那只手,眼也不错的看着他的兄长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朕困了,你陪陪朕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嗯了一声。








天子笑了笑,“是让你上来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这才脱了靴子,挨着榻边躺好了,天子也躺下去,他是真的有些精神不济,很快就睡过去。








小将军看着他熟睡的侧脸,一眨不眨。












想起那一日初见。藤花雨中,便是这样无双容颜。就此种下一生相思。








天子一双入鬓的飞眉,十分浓,十分锐利。








小将军抬起手,手指沿着眉毛摸过去,摸一遍,又摸一遍。








摸着摸着,指尖便颤抖,便俯脸在天子的肩上,紧紧咬住嘴唇,忍下哽咽与不舍。








再不舍,终要舍。




















浓夜再长,天色终泛白。








天子似醒非醒,觉出了身边有人,先皱一皱眉。








小将军轻轻说,“兄长,是我,是峰儿。”








天子听是峰儿便放心下来,侧过身来,搂住了小将军。








半梦半醒之中,还以为是当年,习惯的一下一下抚着小将军的背脊,哄他入睡。








小将军内心奔流将将平复了一些,此时眼眶又一热。额头抵住了天子的肩,伸手环住了腰。




















天子一觉睡醒,已觉得好了很多,小将军备了药,挨在榻边,一勺一勺喂给天子。








喂完了一碗药,小将军又拿来手巾细细的擦了擦天子嘴角,问,“兄长想吃些什么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药都吃饱了,不必吃别的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总要垫一垫,我让他们要一些点心来,兄长吃几口也好。”








天子看小将军。








小将军避开天子的眼神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倒想要一些别的。”








小将军问,“别的?什么?”








天子去吻小将军的嘴角,小将军忙慌的避开了。








天子挑眉,“不想要了?”








小将军垂着眼,“……陛下的身体还没有好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正是趁着这时候,”他握住了小将军的手腕,拿拇指揉一揉手腕内侧,“朕听说,烧起来的时候,身子一热,更有意趣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却是手一抖,越发连头也不敢抬了。








天子心中更是了然,便说,“怎么了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咬了唇,那饱满的唇被牙咬出了白痕,低声说,“……殿下就一个孩子,孤单寂寞。陛下也该……为他谋取几个弟弟妹妹。便不是为了殿下,为了正统传嫡……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你是要朕广布恩泽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咬住了嘴唇不言语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可有你在,朕哪有力气和时候。”








小将军松了牙齿,抓紧了紧拳头,“……微臣的身体好得差不多。也该是时候,回去复职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这话倒提醒了朕。边关确是少不了你。”








天子起身,去了内池。








宫人捧着衣裳跟进去。








片刻之后,沐浴更衣出来,便是一身清爽。








宫人取来了牙梳,给天子通发。








小将军却仍旧挨在榻边,一动不动。








天子淡淡说,“这般可怜,做给谁看。”








小将军握紧了拳,说,“微臣……微臣没有。”








天子偏了偏头,宫人便垂下手,立在一旁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峰儿,过来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起身,走到了天子身边。








天子示意小将军接过梳子。








小将军犹豫了一下,自宫人手中拿过了梳子,慢慢的一下一下梳着,好长一把头发,又黑又凉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当真要走?”








小将军默然点头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只怕你走不得。”








因着是无需上朝,便只扎了发髻,连冠子也不必戴,插一枚银竹节簪。








小将军刚拿起簪来。








天子便说,“朕有了你的孩子。”








当啷一声,簪子落地。








小将军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







天子噗嗤失笑。








小将军这才明白过来,一张脸涨得通红,说,“这样的玩笑……这样的玩笑!”








恨不得要跺脚。








“陛下岂能开这样的玩笑!”








天子回身握住了小将军的手,“好了好了,是朕不对,知道你开不得这样的玩笑,”说是赔礼,却仍抿不住嘴角的笑,“朕以后不取笑你了,可好。”








小将军气得转过头,但不撤手,仍要天子握着。








天子握住小将军的手,站起身,说,“随朕来。”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又到了斋天楼。








两人并肩立在当初分别的高台上。








这一日天气晴好,云薄天明,能望得极远。大半个京城星罗棋布,可以想见繁华喧嚷,景隆人间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这天下是朕的。可朕却不能亲眼去看一看。当皇子时还能走一走,现而今,除了这个皇宫,朕哪里都去不得。”








他看着是天下,却是对小将军说,“当年那些话,不是全骗你。”
















但若有一日,真能自由自在,倒是真心想与你仗剑江湖,行侠仗义,快意恩仇。




















但如今一个帝王,一个重将,如何又能走得出这重重围城。








小将军似喉头堵塞,哽了半日,方才轻轻道,“……微臣离开是为了陛下。”








天子一笑,转头看小将军,“枉你自称聪明。明明是个糊涂蛋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张了张口,又闭上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你担心什么?你看看这京城的人,再看看这天下的百姓,他们只要风调雨顺,有太平日子过,便念朕一声好。至于朕与谁在一起,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轻声说,“朝堂上下,宫廷内外,又怎么办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你这孩子,当初说谁跟朕过不去,就是跟你过不去,如今却先逃了?”








小将军忙道,“当然不是!”








天子一笑,说,“朕跟你说实话罢。朕现在有一个皇儿,将来或许也会再有一个,但不会再多了。皇位既然有继,宫廷内外,用什么来拿捏朕?朕治政严明,朝堂上下,又敢怎么约束朕?更何况,”他微微吸了口气,说,“你留在朕的身边,便是绝了你们那一家的念头。你不会有后,朕也不准你有后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心中一动,这话听得险恶,却听出了一点点天子的私心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朕原先想借着与你走近来逼出一些人的真面目。现在想来,不如弄假成真。朕就是要偏私你,宠爱你,那些人一定想不到朕对你的倚重是这样的倚重,但就是这样的倚重才能堵住他们的念头。你父亲和你叔父此刻一定懊悔。但已经晚了。有了这样一个有苦难言的‘外戚’名头,朕倒要看看,他们还能如何筹谋,如何私下结交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这些话,陛下直通通的说与我知道,不怕寒我的心?”








天子背脊挺直,声音清朗,“朕要你清清楚楚的知道,朕就是这样一个人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若我对陛下寒心,我可是会走的。”








天子说,“朕不拦着你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说,“我若一走,陛下的苦心可就白费。”








天子看着小将军,一双眼清澈至明至亮,“朕答应过自己,再不会骗你。”








小将军不答,只是握住了天子的手,十指交握。








天子眸色微微一动,“你可想清楚了。”








小将军抿唇一笑,“不敢欺瞒陛下,我昨儿已经跟娘娘闹了一场,此刻只怕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我便是想要后悔,也是晚了。”








天子唇角泛起一点温柔笑意,“那这昏君与佞臣的不义之名,朕与你,是背定了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凝视天子,说,“兄长不怕,我也不怕。”








天子却自语道,“兄长?”








他说,“你与我,既有君臣之义,又有兄弟之情,又有夫妻之实。”








起初小将军还能听得,听到这一句,便尴尬的咳嗽一声,说,“兄长!”








天子一笑,说,“不要叫兄长,叫一叫朕的名字。”








小将军一怔。








多少亲热的事都做了,几番红浪缠绵,但到了此时,方才真正心中颤抖。








天子哄他,“峰儿,叫一声,朕想听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嗫嚅着,“……元凌。”








天子听在耳中,再看小将军。








云破日出,一道道光亮起来。








照着小将军眉角眼梢,便是世间绝无仅有。








他不信任何人,不倚靠任何人。但唯有这年轻人,是破例。








若非幼年相伴,九城逼宫,








若非关塞苦寒,心意不改。








若非君山之难,生死一线。








若非这一夜又一夜的耳鬓厮磨,相互依偎,又怎么会有今日相托相许。












天子说,“天下是朕的。你也是朕的。你的眼睛,就是朕的眼睛,你的双手,便是朕的双手。你所见之处,便是朕所见之处。这江山,你替朕去一一看。这疆土,你为朕一一去守。”








小将军神情渐渐肃然,拱手道,“微臣遵旨。”








天子将手掌按在小将军的手上,说,“朕虽有天下,但却不能赠与他人。真要算起来,我元凌身无长物。”








小将军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但被天子制止,天子道,“想来想去,唯有一样可以给你。”








小将军诧异。








天子说,“朕是你的。”








小将军怔住。












“峰儿,我是你的。”












小将军咬住了唇,不敢眨眼,只怕一眨眼,便要落下眼泪。








天子微微一笑,转开眼,看向那苍穹之下,绵延的王都,浩茫的天下。








小将军立在天子身侧,也顺着天子的视线看去。
















千万里疆土,自有江山如画。




















【完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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